《山羊》
我跟一隻山羊談心。
她孤苦伶仃,拴在草原上。
牧草吃足了,雨水淋濕了,
咩咩地叫著。
那聲聲悽然的呼喚
仿佛訴說著我的痛苦。
我先是戲謔地回答,
但我終於明白
痛苦只有一個不變的、永恆的聲音。
孤獨的山羊的呻吟
是它的回音。
山羊有著閃族人的臉形
她喊出對一切邪惡的怨恨,
一切生命的悲憤。
《山羊》是薩巴的一首名詩,收入詩集《家園與鄉村》(1909-1910),已被譯成世界許多文字。開篇頭一句詩便顯得不同凡響,用樸實明達的語言寫道:“我跟一隻山羊談心。”人能夠跟山羊談心么?在現實生活中,這自然是令人難以置信的。但詩人卻以為是可能的、合乎情理的。這是一隻拴在大草原上,任憑雨水澆淋的山羊,從它的孤苦伶仃中,詩人似乎;瞧見了人世間普通生靈的深重苦難;從它的悽厲、原始的呼喊中,詩人仿佛聽到了一種聲音,這聲音折磨著現實生活中所有的生命。這自然使詩人跟山羊獲得精神上的感應,情感上的交融,語言上的溝通。山羊“聲聲悽然的呼喚”,不啻是詩人內心痛楚的慘烈呼喊,也訴說著他的同時代人的普遍的痛楚。
詩人採用把自然界的生物擬人化的手法。山羊的臉孔,象徵著猶太人的形象。遂讓讀者聯想到薩巴坎坷的身世。詩人的母親是猶太人。家庭的不幸在他幼小的心靈打下了烙印。薩巴本人為了躲避法西斯推行的反猶政策,不得不流亡巴黎,後來隱居羅馬,飽經憂患。“山羊有著閃族人的臉形”,這一巧妙的隱喻,點明了他們共同的命運,牽引出了詩人出身的猶太民族遭受法西斯迫害的悲哀命運。詩歌由此從抒發個人不幸,升華到展現整個被壓迫人民的苦難,具有震撼人心的藝術效果。
詩中反覆使用一些字眼:“聲音”、“痛苦”、“山羊”,賦予全詩一種淒麗沉婉的風韻。而末尾兩行詩“她喊出對一切邪惡的怨恨,一切生命的悲憤。”把款款寫來的抒情謠曲,轉化為一曲莊重的合唱,顯出悲壯雄渾的力量。